第六百一十章 凤凰于飞(九)_大明望族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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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一十章 凤凰于飞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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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建昌侯府内书房

  这内书房所在院落与建昌侯府整个奢华张扬的风格并不太匹配,倒有几分书香人家的样子,庭院里修竹怪石锦鲤池,颇为雅致。

  可惜,这室内经常传出来的声音委实不太优雅。

  这会儿亦是,嬉闹,调笑,还有高高低低的呻吟。

  站在院门口廊下几个管事小厮宛若未闻,或坐或站,兀自窃窃私语,只等着里头主子尽兴了召唤要水要茶的吩咐。

  忽然院门“哐当”一声,吓了众人一个激灵,院门本虚掩着,只见一个婆子慌里慌张撞了进来,不留神还被门槛绊了一下,实打实摔在了青石地上,发出巨大闷响声。

  听声就知道摔得不轻,几个管事小厮都忍不住咧嘴抽气,替她疼得慌。

  那婆子却顾不上这些,龇牙咧嘴的爬起来,杀猪一般高声喊道:“快,快回禀侯爷,夫人,夫人要杀人了!”

  几个管事小厮都唬了一跳,屋里那些声音也顿时停了下来。

  两个机灵的小厮慌忙往上房跑,没到门口,就听见接连的哐当声,大约是屋里人将桌椅踹倒。

  随即屋门大开,张延龄黑沉着脸出现在门前,只着一身中单,外披一件皮裘大氅,趿着鞋,显见是好事被打搅。

  “杀人?”张延龄的声音也似要杀人一般。

  周遭管事小厮噤若寒蝉,都去盯那婆子。连里屋书案上的丫鬟也匆忙寻了衣衫胡乱裹在身上,蹑手蹑脚走到门旁竖着耳朵听起来。

  那婆子吓得头磕得咚咚作响,额角已见青,颤巍巍道:“……原是依着侯爷吩咐,把大姑娘送去济悲庵,夫人不知怎的,竟是举着把菜刀冲了过来,谁动大姑娘便拿刀招呼……已是……已是砍伤两个人了……大家都不敢动,让老奴来禀报侯爷……”

  “废物。”张延龄冷冷瞪了她一眼,又瞪视一圈周遭的管事小厮。

  书房管事打了个寒颤,强挤出个笑脸来,低声道:“侯爷,软轿在外头备着,您……”

  “更衣更衣。”张延龄不耐烦的挥挥手,转身就往回走。身边伶俐的小厮已飞也似地跑去将书房备用的衣衫拿进屋去。

  软轿最终抬走了屋里那位听墙角无比利落、走起路却撒娇卖痴说腿软的俏丫鬟,张延龄则是迅速穿妥当了衣衫,乘青油小车赶去西路大姑娘张玉婷的院子。

  离着尚远,就传来哭喊嘈杂声,跟着的婆子气喘吁吁跑过去,高喊着:“侯爷来了!侯爷来了!”

  院里登时一静,只剩下女童尖锐高亢的哭声。

  张延龄一脚踏进院子,冷着脸扫了一圈,众仆妇齐齐往两边闪去,有的蹲身见礼,有的干脆就跪下了,露出人群中的建昌侯夫人来。

  建昌侯夫人这会儿已没了往日居高临下的姿态,她的发髻已经松散,脸上没有脂粉,森白的牙齿紧咬着干裂的唇,布满血丝的双目怒瞪周遭,手上的菜刀指着前方,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。

  被砍伤的人早已经下去包扎了,青石路上却还有着迸溅的血迹。

  张延龄冷冷看着妻子,一言不发。

  在这样冰冷的目光里,建昌侯夫人的手也渐渐颤抖起来。

  空气也像被冻住了一般。

  “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。”女童尖锐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静,也好似一下子解冻了建昌侯夫人。

  “侯爷!不能送婷儿走!明明,明明婷儿也是被她们害了!”建昌侯夫人尖叫起来,手中的菜刀不住的晃动。

  众仆妇都盯紧了她的手,只要菜刀奔着侯爷去,她们好立时过去“忠心救主”。

  张延龄嗤了一声,冷冷道:“就是你这副蠢样子将婷姐儿教坏的。她先将人丢下水,一百只眼睛都看着,还赖得了?她动手在前,还讲什么冤。”

  他毫不在意那把抖动着的、没个准头的菜刀,踱步往前,抬高声音向内里喝道:“废物东西!张玉婷,你若有本事,就当将那群人都丢下水,怎的还叫人丢下水了?真他娘的丢了你老子我的脸!还不滚去庵堂里闭门思过。”

  屋里女童哭得更凶,嚎啕着说不出话来。

  建昌侯夫人呆了一呆,忽然将刀头调转,竟架在自己脖子上,尖利的声音叫嚷道:“侯爷!那济悲庵是什么地方,都是犯了大错的才去,婷儿进去了,不是自认有错?这日后还怎么说婆家?!侯爷,婷儿可是咱们头一个孩儿啊!下头还有娇儿!便是俭儿也会被牵累。侯爷这是要逼死我吗?!侯爷要一定送婷儿走,我今儿便死在这里。”

  张玉婷是建昌侯夫妇第一个孩子,虽然不是男孩,但因着长相颇似张太后幼时而得了金太夫人喜欢,声声称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,三不五时叫进宫里小住。

  彼时张延龄自己还是个大孩子,有了小孩子只觉得新奇,见母亲也喜欢,便也宠溺非常。

  而张玉婷出生后没出半年,建昌侯夫人便再度有了身孕,顺利产下嫡长子张宗俭,建昌侯夫人觉得是长女招来了弟弟,因此越发将女儿放在心尖子上。

  此次发疯了一样护着女儿,一则是爱女心切,一则也是她打心眼里觉得这次的事情女儿根本没做错什么,相反,女儿才是受害者。

  姓吴的小贱人不过是大嫂八竿子打不着的娘家亲戚,弄死了算得什么。

  而那姓杨的小贱人不正是自家仇人?!若非这小贱人在坤宁宫不依不饶,自己又怎会受淳安大长公主的羞辱,太夫人更不会被遣送出宫!婷儿若真将那小贱人弄死了,还是为母亲和祖母报仇了呢!何过之有!

  反倒是女儿无端被姓赵的黑了心肝的小娼妇推下水,才是真真受了大罪……

  她所想的这些不是没同张延龄说过,奈何张延龄不听她的,反倒训斥她愚不可及,又说不出让她信服的理由,一意孤行要罚她的宝贝女儿,她这才不管不顾闹上这一回。

  也是因着,金太夫人如今不在建昌侯府,而在寿宁侯府。她有把握在金太夫人回来之前,以死相逼让张延龄让步。

  “侯爷!”她凄然尖叫道,“你便要看着我死在这里吗?”

  张延龄果然顿住脚,却并非如她所料那般怜惜她母女,他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,语气也越发冷,“还婚姻大事,你闺女和那边二丫头闹了这么一出,还想着以后能风光大嫁?”

  他英俊的面容冰雕一般冷肃,好看又多情的嘴唇张张合合,只吐出一句话:“做你他娘的白日梦。”

  说罢他便再也不瞧妻子一眼,调头就走,大声吩咐道:“都给老子滚出来,这院子封了。她想死就让她死,正好空了位置出来老子再续一房有脑子的大家闺秀。那丫头不想走,行,不许送饭,就在这院子里活活饿死算了。我老张家宁可要饿死的人,也不要笨死蠢死的人。”

  建昌侯夫人在家固然刁蛮霸道说一不二,可张延龄这建昌侯那纯属活阎王一个!

  他积威甚重,众仆从都乖乖听令,亦是不想在这场主子主母的争斗中受那池鱼之殃,便都迅速往院外撤。

  建昌侯夫人菜刀犹架在脖子上,呆愣愣半晌没反应过来,见张延龄真个跨出了院子,众仆妇也如躲避瘟疫一般涌了出去,她才醒过神来,一声尖叫,拎着菜刀就往外冲。

  众仆妇吓得魂儿都没了,生怕她菜刀甩出来伤了侯爷,忙一股脑拥上去,将她团团围起。

  建昌侯夫人这会儿已泄了胆气,再不像初时那样挥舞菜刀乱劈乱砍,一时手软便被人夺取了刀。

  她浑不在意,眼睛只盯着张延龄渐渐远去的背影,口中只凄厉叫着“侯爷!侯爷!”,宛如生离死别一般。

  张延龄却始终不曾回头。

  她终是耗尽了气力,腿一软,就往地上坐去,听着屋里女儿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喊,夹杂着“你们怎么都帮着外人欺负我”的质问,不由悲从中来,拍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。

  便是这样,张延龄依旧不曾回头,他眉头紧锁,盯着刚刚跑来这边一脑门子是汗的心腹管家张来福。

  “这种事儿有什么可急的?”侯爷这句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调子,让张来福简直要直接跪地叩头了,只以为他说的是反话。

  没想到,这根本不是反讽,是陈述。

  张延龄接着就是暴风骤雨的发作,却和今儿的事儿没半分关系:“让你们找的猞猁有信儿没有?!头年入秋就开始催,这都打春了还没瞧着,一个个都活腻歪了吧?!”

  张来福一脑门子热汗,一后背冷汗,偷偷觑着主子脸色,勉强道:“这东西委实……委实不太好找,下头人也不是不尽心为主子办事的……他们也在寻祥瑞,说是在辽东瞅见白虎了。”

  张延龄嗤了一声,大手一挥,“别玩那些虚的,皇上机灵着呢,狗屁祥瑞可哄不了他。我真被你们这帮蠢货拖累死。”

  他忽然就兴趣索然,又走了两步,顿住脚,斜睨着张来福道:“老大那边……嗯?”

  张来福摇了摇头,“还在与太夫人商议,下头大家伙儿也都等着信儿呢。”

  张延龄冷冷道:“老大就是属铁公鸡的。不等他了。你去库里翻翻,捡两个好点的字画,给刘忠送去,再往西苑工程里送些银子,可得让刘忠把银子的事一五一十同皇上说了。”

  他思忖了一下,伸出两个指头来晃一晃。

  张来福伸了伸脖子,强咽下口唾沫,小声嘀咕道:“主子,两万两?这也,这也……那盐引的银子,府里可还没拿着呢。”

  张延龄脸色更黑了几分,“你觉着这是千八百两就能了结的事儿?千两银子丢进工程里算个什么,音儿都听不找一个就打了水漂!给就别小家子气,像老大,一毛不拔,就想着空手套白狼,皇上也不是小孩子了,由着他哄?!盐引到手里先前花的多少拿不回来?”

  那是十七万两盐引。

  而户部说是十七万,到商人手里往边关一送,那就能变出一百七十万来。

  区区万八千两银子算什么,建两个院子哄哄皇上开心,想讨什么没有!

  他抬腿跨上车,张来福才在他身后期期艾艾道:“侯爷,夫人那边……”

  张延龄冷冷道:“她若舍不得,就跟着一起去。”

  见张来福犹豫着,不太敢挪动步子,他眼风如刀,恶狠狠道:“都是蠢货。周家盯着咬陈芝麻烂谷子破事儿,不就是想翻过来?婷姐儿犯蠢不说,娴姐儿还他娘的惹了皇上!她不想去庵堂,难道让老子去?”

  张来福擦擦额角冷汗,忙不迭应声。

  年前不知怎的就有股风传出来,说当初是侯爷害死了先沈尚书的侄儿、沈家唯一的血脉,嫁祸给先重庆大长公主府庶子,逼得公主府那庶子还了一命顶罪。

  周家原就和张家不对付,重庆大长公主是周太皇太后亲女,周家的亲甥女,周家便没少挑动御史攻讦张家。

  这茬子风声还没刮过去呢,又出这档子事,周家若是借题发挥,拿“有其父必有其女”这种话使坏,可就大大不妙了。

  论起来,小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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