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三十三章 缑山鹤飞(三)_大明望族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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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三十三章 缑山鹤飞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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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最近的拜祭吉日也在五天之后了,已近年节。

  虽然正德二年是个罕见的闰正月,却也没有过两次年的道理。正旦仍是正月初一。因着抵达松江时已是腊月下旬,沈瑞左右是要留在松江过年的,因此哪日拜祭并不是问题。

  只是,第二日沈瑾登门五房,除了拜见郭氏、带来拜祭日期外,还带来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事。

  也是为五房及沈瑞揭开了张老安人的死因。

  沈源虽被关在祠堂里一年多,每日粗茶淡饭外加背祖训,看上去老实了许多,但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这一出去又逢同皇亲攀上了亲家备受众人巴结追捧的时候,他也就立时张狂起来。

  沈源本就是个贪花好色之人,在外头被人请席花天酒地,回到家里也是胡天胡地。

  本来沈源被关起来后,小贺氏是下力气收拾了家中一回的。但现下她既要北上操持状元公的婚事,自然要把得力人手都带走,家中不免失了约束。

  而有些巴结的人觑着四房主母不在,更是送了年轻貌美的姑娘来讨好沈源,一来二去,四房又是乌烟瘴气一团乱。

  这样的风气下,也有不少丫鬟媳妇子打起歪心思来,尤其是那些希望借由爬床来改变自己命运的——比如伺候张老安人的丫鬟。

  张老安人原本脾气就没好过,中风后诸般不便,更添怒气,打骂丫鬟婆子是常有的事儿。

  尽管小贺氏已经尽量挑了相貌寻常、老实本分的人过去伺候,但人总有私心,再老实的人被这样日日折腾也会满肚子怨气,想方设法寻出路的。

  这其中就有一个叫春华的丫鬟,左耳朵听着府里传谁谁谁与老爷相好得了什么好处,右耳朵里听着张老安人打骂,心下一翻个儿,便趁着沈源来探望母亲时殷勤服侍,终是爬上了沈源的床。

  只不过她相貌实是寻常,便是身段不错,又肯伏低做小任由沈源摆弄,也没成功调岗。

  但到底已是“老爷的人”,她自觉地有些不同,又全副心思都在调走,对张老安人这边不免怠慢起来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张老安人听到了什么闲话,逢春华当值便对她大发脾气,加倍磋磨,春华便是该顶嘴顶嘴,动手时就躲出去。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  九月十九那日,也是春华当值,恰沈源过去了,两人拉拉扯扯的,便往东厢去成就好事。

 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,遂张老安人在这边骂街砸碗也没人敢来看看。

  等东厢两人穿好了衣裳再出来,这边张老安人尸首都凉了。

  若是寻常人家遇上这样的事儿,涉事的下人都会被控制起来,不说剪了舌头,基本上也都是堵了嘴打一顿远远发卖了,而春华更可能被一棍子敲死,再报个“殉主”。

  沈源虽不大会持家,却也不是个傻子,这等不孝的事儿传出去他也别想活了。旁的下人都料理干净了,这个春华却不好处置了,倒不是勾得他神魂颠倒之类,而是,春华有身孕了。

  沈源一直以来女人不少,孩子却只有沈瑾、沈瑞两个。在对两个儿子都不满意后,他没少想着再生一个,却是怎么努力都没用。

  此时忽然听说要又有儿子了,如何能不喜出望外,且人近中年,还能让女人大了肚子,亦是龙精虎猛的表现,他自己也不免得意,飘飘然起来。且无论如何,这个儿子是要留着的。

  春华说是被“关”了起来,等太太回来发落,其实却是好好安置在小院子里养胎。

  而太太小贺氏回来,面对这样的情况,也是没法下手的。

  贺九太爷过来四房,也是听闻沈瑾回来,特地来说此事的。

  “不是我容不下小兄弟。”五房内书房中,沈瑾满脸疲惫,好好一个青年才俊,却已有了中年人那历经沧桑般的苍老神态。

  他苦笑道,“我又是个什么出身,全赖母亲容我,悉心教养,我才有今日。我又如何会容不下小兄弟。只是,这时日委实不好,容易被人说是孝中有的,那便是大罪过了,阖家的名声也都没了。”

  沈瑛三兄弟及沈瑞脸色都凝重起来。

  若真被诬孝中行房有孕,那便是天大的不孝,这也不会是沈源一个人的事儿,整个沈氏一族都将沦为笑柄,日后此条也会成为官场上政敌攻讦沈家兄弟的话头。

  沈瑞更是想起张会当初所说其舅父家事——被族亲诬陷子蒸父妾。如今沈源多年不曾有子,又已老迈,若是有人纯心污蔑,将这孩子赖在沈瑾头上……那真是百口莫辩。

  “可请大夫来确诊了?此婢有孕多久了?”沈瑞先问道。

  “祖母去时此婢喊出有孕,原还道是她求活妄言,然老爷悄悄请了大夫来诊脉,大夫言当是有了身孕,只是日子尚浅,脉相不显。直到十月底再次诊脉才确认。眼下,不满四月月。”沈瑾叹气道。

  沈瑞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张会舅父的事隐去了名姓,假托“前朝旧事”说了几句。

  沈瑾听罢一阵阵面色发白,眼中满是骇然。沈瑛兄弟脸色也难看起来。

  若此时那春华月份大了还则罢了,现下只三个来月身孕,他日足月生产,赖在沈瑾头上也不是不可能,毕竟还有早产儿这回事,还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,人家要是硬赖你是催生早产,一样百口莫辩。

  沈瑾虽看着官运亨通,可实际上走得怎样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,现下朝中不知多少人看他不顺眼,且看张家不顺眼的也都算在他头上,要不然当初郑姨娘悄没声的过来帮他打点家事,怎么就会被御史参劾了!

  若是如沈瑞所说那样,朝中倾轧时,真有人跳出来以此说事,他沈瑾身败名裂不说,只怕也只能如那高官一般一死了之了。

  沈瑛黑着脸,低沉着声音道:“可查了,真是源大叔的?源大叔可是一向子息单薄。”

  沈琦微微一怔,随即也明白了兄长的用意,这边是找个台阶给沈瑾,让他有借口处置了那婢女。此女也确实不能留了,因而也开口道:“此事也不合礼法,此子系私生,族中不会认下。”

  正常要将丫鬟抬举成通房甚至姨娘,也要是自家房里的丫鬟才是。便是没有孝中行房的事,曝出子偷母婢也不是什么好听话。

  既然族中定为不合礼法,四房这边也就可以放开手处置了。

  沈瑾目露感激,向沈瑛沈琦深深一揖。

  沈瑛摆摆手,沈琦则道:“族中先前对源大叔的处罚可尚未行完,只因老安人无人照料才暂时遣他回家,如今老安人既已过世,那过完年便该源大叔重回祠堂,继续先前的处罚。”

  众人都松了口气,沈源,还是该关起来的好,否则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。

  沈瑾应道:“我回去便同太太说。”

  一旦决定要做,便拖不得。

  沈瑞讲的那“前朝旧事”是真的将他吓住了。他如今又想深了一层,决定赶紧在妻子未到松江之前处置好所有事——并非怕妻子添什么乱子,而是怕有小人将这事诬赖到他妻子头上去,儿媳处置公爹的妾室,也一样是逾矩的。

  只是此层隐忧却是不能同任何人道出的。

  沈瑾顿了顿,又向沈琦道:“此事我们太太倒是办得,只是我们老爷那边,只怕还要族长这边……”

  沈琦点头道:“这个自然。你且放心。此事关乎整个沈氏一族的名声,族中不会不管。”

  沈瑾这才松了口气。分宗后他虽是四房宗子,论理是可以处置四房任何人的,但,那到底是他亲爹,到底礼法上说不过去。还是族中处置名正言顺。

  换过一轮热茶,沈瑾又提起了昨日登门的贺九太爷。

  贺九太爷也是掐着日子听着沈瑾进了松江府的信儿过来的,既是想说一说那婢女肚子里的孩子,也是想提一提他那已被发往辽东的儿子贺平盛。

  若非这时机实在不对,贺九太爷其实是非常乐意让沈源添个庶子,好让他闺女抱过去养的,虽说这些年小贺氏一直没有身孕其实也渐渐死心了,但若能亲手养大个儿子,也总算他日有所依靠。

  尤其状元继子如今娶了这样的高门儿媳,小贺氏将来受气几乎是一定的。若能有个自己养的孩子,将来母子关起门来过只在松江过自己的日子也是好的。

  只可惜这个孩子在老太太殁了的时候来的,也是老天不让留。

  沈瑾还是在贺九太爷口中知道的事情原委,颇为尴尬,又没法子立时给贺九太爷个交代,只含混表示事关重大,要仔细斟酌。

  而贺九太爷提出的第二桩事,沈瑾更是没法应下。

  当初通倭案审结,贺东盛、南盛兄弟满门抄斩,北盛流放三千里,而贺平盛以科考舞弊、代人作文被判夺去功名,黜为辽东小吏。

  此番贺九太爷得知了沈家与陆家经营山东辽东(彼时辽东行政上隶属山东布政司),不免动了心思。

  细论起来,虽他们也是贺家人,但与沈家实在没有冤仇,相反,倒是与贺家宗房有仇、而受沈家大恩——不提先前被贺家宗房害死的长女,就是儿子贺平盛,若非沈瑾沈瑞兄弟相救,早就得因代笔之事被贺东盛杀人灭口了。

  贺平盛拼死参加会试,中了进士之后,立时谋了个外放知县,与贺家沈家都没来往,也不曾参与半分贺家祸害沈家事。

  贺九太爷心底便还存有一二希冀,希望沈家能给他儿子个机会,左右都在辽东,他自认儿子还是有几分吏才的,能帮沈家做事,而儿子能得沈家提携,总好过一辈子被压在辽东作个小吏。

  然沈瑾当初一时心软帮了贺平盛,却不想被贺平盛算计,险些连累了尚书府,还是沈三老爷沈润出面摆平了这事,而事后贺平盛一抹脸权当没有这事,与他也没甚书信往来,沈瑾便是再厚道,也不会对贺平盛有什么好感。

  贺九太爷实是不知道其中细节,更不知道儿子的忘恩负义,只道儿子有能力有才干,才往这边游说。

  沈瑾不好驳他,更不能说出来如今沈家在山东辽东的经营,自己是半点插不上手的——自从他应了寿宁侯府的婚事,山东辽东之事沈瑞便再没同他提过,显见是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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